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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行
2017-12-23 19:26:20 来源:网络 编辑:知雨 作者: 点击: 评论:查看评论 发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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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我其实是喜欢厨房的,但并不擅长做菜。一个人的时候,菜的份量很难拿捏,稍不留神就多了,丢了舍不得,吃剩菜又没胃口。

李燃显然很用心,他看我冰箱里没什么菜,特意买了菜过来,我心里一热。

诱惑,绝对是诱惑,这小子在对我示好……但是我真的很享受。

于是手勤脚快地进了厨房,手忙脚乱地炒了两个菜,因为兴奋手粗脚笨却又故作潇洒地把菜端出来。李燃仍旧在上网查什么信息。

我说:“开饭吧。”

他放下电脑搓着双手,做出一副贪吃的熊样。

我顺手把电视机打开,本地新闻,监狱文明建设?哪壶不开提哪壶,按遥控器换台。

李燃说:“肖哥……以前你不是说你住在晓湖公园边儿上吗?怎么搬到这里了?”

“哦,那房子……卖了。”我解释着:“想换个环境,离开这个城市,空房子也没人住。”

他说:“那边儿的房子很贵吧?首付多少?”

我说:“恩……还行,这里房子没有便宜的,首付,我是一次性付的。”

他笑,竖起大拇指,又说:“其实你可以租出去啊,说不定以后想回来了呢。”

是么?我还会想回到这里来吗?一个人就是一座城,我的城已经因为任成刚的迷失而塌陷了。不会回来了,我认为不会。留在这里,我的记忆除了任成刚之外,还能有什么?我希望的是,我的记忆也和任成刚一起,被锁进高墙,或者是埋葬在不复的时光里。

但人确实是一种无奈的动物,无法做到想忘记就忘记,因此,我们必须要学会不介意。

我说:“喝酒吧,不聊房子的话题,没意思。”

他端起酒杯敬我一下,说:“那我们就聊别的吧。肖哥,不如聊聊你的小舅?”

小九,我永恒的话题。

那时候他总长不高,听大人说那是被心眼儿坠住了,光长心眼自然不长个子。这话并非毫无根据,因为他确实比我们要想得多。

比如,隔壁张奶奶家养着两只鹅,我们一直觊觎着这两只肥鹅,但公鹅很凶,一靠近就大声鸣叫,害得几次都不能得手。那天晚上,小九拿来手电筒和一条布面袋子。我们蹑手蹑脚靠近鹅棚,我用手电一照,鹅的眼睛看不到东西了,他顺手把面袋子扣上,直接把长长的鹅脖子往后一拧,毫无声息,撤退。那只鹅的肉很肥,我们吃得香喷喷的,恍然有了永生难忘的感觉。

再比如,邻镇一个野小子总欺负我,他人高马大很是凶悍,害得我远远见到都会绕路而行。一直想报复,但打不过。小九又出了主意,在树林边儿上挖了坑,里面屙了屎尿,上面铺了树枝落叶布置成陷阱,然后我站在旁边挑衅,野小子冲过来揍我,扑通一声……一直到了他求饶,做了保证之后才救他出来。

这样的事情,每想起一件我就会笑那么一段儿,小九的鬼主意就是多,自然,如果他不是主意那么多,他也不会离家出走了。

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二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杨过从毛头小子长成大侠后都娶了小龙女了,他到底成什么样儿了呢?

真是可惜,可气,我的小舅,既然都回家了,干吗不等我也回去,看看他,或者他来看看我。留钱有什么用呢?他不会知道,其实,我已经不会结婚了。

李燃哈哈大笑,说:“真好玩!我要是有这样一个舅舅就好了,像哥们儿似的。还有吗?还有故事吗?你们小时候真好玩。”

有,当然还有……有一次……

我突然停住了,就在这一瞬间,好像有股电流穿过我的心。

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哦,是的,何其相似。我想起了邢亦学。

同样是晚上,同样是喝着酒,同样是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聊的话题同样是我的小舅。

就好像是一种重复,电影里的回放镜头,案件里的现场复原,只是那天晚上是年少的我和年少的邢亦学,而今天晚上,是已近中年的我和年轻的李燃。

那天晚上,邢亦学讲“精虫故事”的夜晚,他的话题实际是我引起来的,因为我讲到了小时候一件“奇怪”的事,我和小九撞见的事。

我们在树林里玩官兵捉土匪,他当兵我当匪,我跑他追。

树林里有一座以前守林员住过的破房子,我往里面跑,刚进门就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呻吟声,喘息声,啪啪地撞击什么的声音……我吓到了,靠近残破成半边的矮墙,声音正是从墙对面传过来的。我不知道墙的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那边有什么人,很好奇也很害怕……小九追了进来。他胆子大,他拉着我的手,我们紧紧地靠着墙往前挪,然后,我们看见两个白花花的身体……

小九猛地回身,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然后,里面的声音骤然停止了,糟糕,我们被发现了。

我们疯了似地往回跑,一直跑到喘不过气儿来。

我靠在树上大口地喘息,小九也跑得面红耳赤,有片树叶子贴在他满是汗水的额头上,那样子就象是葫芦娃,我哈哈大笑。

笑完我才想起了什么,问:“他们在干吗?”

小九不说话,板起了脸。

我问:“小舅,他们在干吗?”

小九说:“去,小孩子家家别瞎问。”

“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啊,凭啥我就不许问?”

“我是你舅。”

“你是我舅你就告诉我,他们到底在干啥?”

“还能干啥?打架呗。”

“脱衣服打架?哎小舅,我没看清楚,是男的还是女的?你干吗捂我眼睛啊?”我有些恼恨地责怪他:“我回家告诉我妈去。”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我的心里却暗自打起了鼓,知道这不能对别人说,出于本能的一种隐讳心理,暗自揣测出来的狎昵,那两个没穿衣服的人是在做和“那个”有关的事情。

“那个”就是“那个”,我不好意思说的那个。

于是这成了我和小九共同拥有的秘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矮墙后面那两个人是谁,听声音像是男的,也可能是女的,我没看见,我很想知道是谁,是我们镇子上的人,还是邻镇的,还是过路的?我脑海里经常浮现那个场景,看见白花花的皮肤,但看不到他们的脸。

就是这样,在宿舍里,星期六无聊的夜晚,我和邢亦学偷喝老白带回的竹叶青的夜晚,我们躲在一个被窝里一边喝酒一边胡言乱语,我说到小九的时候,忍不住讲了这件事情,那时候我已经十七岁,已经知道了“真相”。邢亦学听完哈哈大笑,借着话头讲了他的那个“两条精虫”的故事。

充满茫然与诱惑的青春,冲动和错乱的青春,我们借着酒力相互拥抱亲吻,我们忘我忘形,本能地试探和品尝着惊心动魄的感觉,推开某扇被禁止的门,年少的时光里欲望是方向,之后才衍生出依恋与青涩的爱意。

第二天中午,老白打开了宿舍的门,闻到了满屋子的酒气,知道自己的酒被偷喝,顿时怒火升腾,爬到上铺掀开了我们的被子……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恍然地觉得,那面残破的矮墙后面,其实藏着的是我和邢亦学。

……

“肖哥?”李燃把我唤回到现实中,“肖哥,你发什么呆啊?怎么了?”

我掩饰着举起了杯,“喝酒吧,不聊小舅的话题了,说说你?”
12

十八岁的李燃并不擅长讲述自己的故事,也或者他根本没什么故事。他说他小时候很调皮,完全一副乡下野孩子的模样,经常在外跑来跑去,几个星期不回家。

“所以,我老爸都不管我了。”

一个可以几个星期不回家的孩子,达到老爸都不管的地步,那么他确实可以称为真正的野孩子了。

我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呢?”

“农民。”他说:“不过我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从小就住爷爷奶奶家里,我老爸老妈都出去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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