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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宁安安静静得侧躺着,那是他最喜欢的一种睡觉方式,他说过侧着身就可以抱着我睡,而且可以不打鼾,不会影响到我。现在他也像睡着了,一动不动,只是永远不再醒来。他凌乱的长碎发覆在脸上,粗棒针的灰色樽领毛衣和紧身的水磨蓝牛仔裤也是他最喜欢穿的,修长匀称的身子那么自然而轻松地侧卧着,像给人作时装广告里摆的完美造型。
可我们都清楚,亚宁已经去了,以这种最美丽的方式结束了自己。
阿威扑在地上像去抱亚宁,可伸出去的手怎么也不敢碰亚宁的身子。最终他将双手十指深深叉进头发里,伏在地上哭了。声音绝望而咆哮,像一头受伤的豹子。
我忽然间没有了任何感觉,心中空空荡荡的,一颗心像给人挖去了似。没有欢喜,没有伤悲,没有眷恋,没有离合,只是出奇得空洞,像灵魂出了壳或给谁偷去了生存的理由。
我轻轻伸手扳过亚宁的肩,轻轻抱他起来。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多久了,只是他的身子已经僵硬,像一尊美丽的石膏模特。他依然那么漂亮,和生前一样,脸上连一颗水痘都还没有起。他的眉还是那么英挺,睫毛黑而长,让人那么怜惜。水泥地板上是那么潮湿,因此摸着他的毛衣,有种冰冷的湿漉漉的感觉。我拼命告诉自己呀您甘没有死,可我的手一触到他苍白消瘦而冰冷的脸,却不得不承认,他再不会从梦中醒来了。
我伸出手,轻轻像以前睡觉时那样理他的长发,使他细细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都露出来。他的神色十分安详迷人,我敢肯定他是世上最漂亮的死者,没有人可以在死亡的那一瞬间可以像他这样保持如此从容的神色。我爱亚宁,因此我坚信他是最美最好也是最永恒永不消失的,即使是现在,我也可以感觉到他不是死,是睡着,因为他承受太多的痛和累。他困了,需要休息了,我低头吻他的额,冰冷而滑腻,像优质的羊脂玉。
忽然一股强大的冲力把我撞开,亚宁从我怀里跌落,脑袋重重在地板上摔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响。
混蛋!我平生第一次凶狠地骂人:你他妈不知道亚宁会疼啊你!
你才他*的!阿威从地上一把拉起亚宁死死抱在怀里:张玉宁!你当哥当得真他妈混蛋!是你不让宁宁和我在一起,是你满口的伦理道德才逼得宁宁自杀!是你躲出去害得宁宁被姓江的糟蹋染上毒品和艾滋;是你连亚宁最后要和我在一起的幸福都剥夺!他都害上艾滋你还不让我们在一起,你他妈什么玩意儿阿你!
说着,他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一手斜抱了亚宁,另一只手青筋暴跳老高地抓住我前胸衣襟将我重重摔到墙上去。他疯子似赶上来又抓住我头发,却给安安拉住了。安安为了护着我便使劲推他,他没站稳,便抱着亚宁向后栽倒。
阿威顾不上自己,爬起来就跪到地上抱住亚宁,不停地吻着亚宁的脸,不停地说宁宁对不起威哥摔痛了你,宁宁咱们回家宁宁咱们回家,威哥再不让人欺负你。
这时,房东报了案,区派出所的人挤进门来。阿威看见他们的担架就昏了过去,和亚宁一块儿咕咚倒地。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没有撕心裂肺的感觉,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亚宁的尸体像拉走一件物事似从地上拉起来,丢到担架上,并走出门上了急救车。我一直坐在墙根的水泥地上,木木地,静静地,呆呆地。我想我一下子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车子拉着尖锐的响笛驶到不见。蝈蝈忙着掐阿威的人中,安安边拍我的肩膀边说玉宁,玉宁你想哭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面,虽然宁宁他去了你胡说,他没死,亚宁他没死。我冲他吼。
他不说话了,递给我一本书。是亚宁生前最喜欢的同志小说《慕霆》:地上捡的,看看是不是亚宁的遗物。
我接过来,用手轻轻摩挲。封面上的插图多像亚宁和阿威阿,他们漂亮、俊美,眼神中却藏着忧郁,相互依靠相互依偎。我还记得这本书是亚宁是自己从网上下载来自己打印出来的,整整的六百页。封面也是他自己画上去的,甚至他还用心地在每章里给夹上自己画的插图。他说过他喜欢慕霆染上艾滋后离开振宇的决定和他服安眠药的自杀方式,他甚至说如果是他,他也会走那一步。以前我不喜欢他看那种同性小说和淡蓝文学,因为我觉得那里面有太多的唆使和引诱,所以也没有把他的话当真。没想他他的话竟然应验了,他也因艾滋,甚至还有比慕霆更甚的吸毒,而服安眠药自杀了。他躺在地板上,离开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美丽地死亡。
安安说书里面夹了封信。我翻开一页,书页一下子跳到慕霆躺在地板上的碎玻璃碴上死亡的那一张,里面有只信纸折叠成的漂亮的千纸鹤。
我将千纸鹤打开,粉红色的信笺上,黑的字体是只有属于亚宁的,那么纤秀挺拔,很漂亮的瘦金体:
“哥,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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