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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亚宁的尸体被送去作尸检的这两天里,安安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因为自从看到亚宁的死亡,阿威已经把我恨之入骨了。原本我们都以为亚宁只是离家出走一阵子,就像我逃开大家一样还会回来,谁知道他在外头游荡了几个月后,到他和阿威曾经同居过的老四合院里自杀了。走了一条再回不来的不归路。
阿威彻底崩溃了。
在阿威看来,亚宁之所以会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因为我利用他对我的完全顺服而将他逼上绝路的。是的,我也承认亚宁对我的话百依百顺,即使我说的不对他也从不反抗,但我这次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傻。他回四合院住了半个多月后才自杀,而且留下了遗书,很明显他对以前他和阿威在那里的日子还是很眷恋的,他也不希望自己死得那么悄无声息,于是他将时间安排得很好,正好在他死亡后我们能赶过来。
他也已经想到了阿威到这个地步会迁怒于我,于是他在遗书里一再要阿威不要恨我。但这些话对于已经失去了理智的阿威来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安安怕阿威会因为亚宁的事儿对我做出什么不利的事儿来,便干脆搬到我们这里来,吃住都在一起。
蝈蝈将亚宁的事儿告诉了吉林老家的大伟和宁夏的毛毛,他们打电话过来说要注意威威别让他作傻事儿,圈子里谁都知道他对宁宁特别痴,这回他肯定受不了。安安说放心,有我在他俩都没事儿。
但实际上,阿威的状态极其不好,常常像个游魂似传着睡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时像与谁说话,仔细听不外乎是和亚宁以前的生活碎语。直到两天后我们带他去太平间看亚宁,他的精神还在恍惚混沌之中。
太平间是个充满潮湿和昏暗的死亡场所,顺镶了木板的防滑楼梯下到底层,便到了这个吊着雪亮的白炽灯、水泥地板上凝结了水珠的潮湿地方。一排排的停尸的大铁柜严整排列着,想起里面是一具具的尸身,禁不住让人毛骨悚然。
一个有点驼背的中年医生抱着一个大大的文件夹,用食指在文件夹页里扒着找了好一阵子,才一指我身后的一个大铁抽屉:这个!
我吓了一跳,忙回身,安安和蝈蝈也马上围上来,只有阿威呆呆地站着。拉开抽屉,是一个盛尸的大黑塑料袋。安安轻轻拉开黑塑料袋的拉链,亚宁的头部和胸口便露出来。
我看见熟悉的亚宁静静躺在那里,一张脸可能是因为冷冻的缘故而显得特别的白皙特别光滑,像一块儿透明的冰。他俊挺的鼻子,长长的眉毛,闭着的眼睛都蕴含着笑,像是怕我们伤心而故意装着强笑给我们看。因为我们都清楚,服安眠药去世的人在药发阶段会干渴、烧心,继而会神志不清甚至癫狂,死亡的表情肯定会痛苦着扭曲,根本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平静着死亡。我不明白亚宁是如何将这抹微笑延续到生命结束而没有让我们看到他去世前的痛苦的,但我明白,亚宁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他只是怕我们伤心,他怕我们伤心。
可他越是这样懂事儿我们就越受不了,自从我看到他的头从塑料袋里露出来,我的眼泪就一直在眼睛里噙着,当我伸出颤抖的手指抚摸他雪白却冰冷僵硬的胸口而再感觉不到他的温度时,我的泪水终于唰的一下泻下来,再收不住。顾不上值班守尸大夫说的严禁哭喊的交待而嚎啕大哭起来。
将手搭在铁抽屉的边沿上,心中绞痛得无以复加,我宁可里面躺着的不是亚宁而是我。
不许你碰他!阿威见我去抚摸亚宁,他忽然发了狂,抓住我厚毛衣的领子一把将我摔开,我被重重甩出去,头撞在一张验尸床的铁腿上。一阵眩晕。
安安和蝈蝈忙将他抱住,他们怕失去理智的阿威会去纠缠亚宁的尸体。果然阿威完全疯了似向亚宁的铁抽屉那里挣扎。他力道大得出奇,安安和蝈蝈两个人都拦他不住,虽然他两个人每人拉他一支胳膊,可他还是挣到了铁柜面前双手扒住亚宁的抽屉一拉,哗,铁抽屉脱了笼,给他拽出来摔在地上。亚宁裹在黑塑料套袋里的身子向上一顿,又重重落下,头却落在抽屉的边上。僵直的身子在抽屉底和边上搭成一个凄美的斜面。
安安和蝈蝈吓得愣住了,阿威跪在地上,俯**子轻轻吻亚宁的脸,泪水打在亚宁的黑塑料袋上啪啪地响。忽然他一下子将塑料袋全部拉开,露出亚宁白玉雕塑一般的罗体和肚子上作尸检留下的长长的刀疤。阿威的脸色一时十分怪异,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同时伸手去扳住亚宁的肩想要把他抱起来似,却忽然低头一口咬住亚宁的左乳。
我们同时惊叫一声,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该怎么办时,只听“砰”的一声,一件厚重而漆黑的东西拍到阿威的后脑勺,把他打晕过去了。
我们抬头,看见是那位有点驼背的中年医生。他一声眼睛在镜片后面,闪闪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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