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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强暴的人生(上)
2019-02-24 11:27:58 来源:网络 编辑:知雨 作者: 点击: 评论:查看评论 发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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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沦陷 海洋燃烧

人们在等待着相爱

生命于我而言一直是一个打不开的死结,它环环相套,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我一直希望像打开九连环那样漫不经心地找到一个点,一个看起来不可思议的点,这死结不声不响在刹那间打开。

我喜欢那家酒吧,它的名字叫“荒岛起舞”,很适合我的心境。在酒吧一隅独坐,微醺地我手中拨弄着一只九连环,听吉他歌手散漫地唱着‘光阴的故事’。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舞台的角落浮动,轻柔地缓慢地,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呼唤,那是我的小名,童。

就让八岁的童再次走过上学的那条小径,路边草丛里淡蓝色的喇叭花闪着露珠,那年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我脸上。那些日子的童,是快乐着的。

我没有对父母的任何概念,除了很久以后从姥姥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我的父亲是村里的小有名气的才子,也仅仅是高小毕业而已;他在一个黄昏被村里通知紧急集合,莫名其妙就和邻村的十几个年轻人被拉上了车,直奔省城而去。当时大家不知道要去哪里,——有人就以为要拉去枪毙而跳了车——那个年代死一个人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而年少带点无知的父亲没有跳车,在同车人的惊恐不安中执着而沉默着坐到了省城,后来才知道由于省城要迁址而急需革命新生力量;我父亲就被农转非,不必再脸朝黄土背朝天地长年在地里操劳——父亲也因此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昏了头脑。

我看过父亲的相片,黑白泛黄,暗灰的底色上是一排当时由于革命需要而进城的热血青年,灰中山装,茶壶盖头,庄严而又不知所措地端坐,像是憧憬着美好的又不可预知的前程;照片背后还有父亲的豪言壮语,依稀记得好象是“大炮三声响,开辟好春光”之类的。后来我开始写诗可能就是由于遗传了父亲文学的细胞,我一直这样坚持认为,甚至对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产生了一丝崇敬之情。

在知道自己父母的故事之后我就不恨他们了,反正他们于我也只是一片空白;这么多年不也就过来了,我还活着,活得好好地。

父亲进了机关,参与迁都的工作,在省城做一个小小的文书。然后就有母亲千里寻夫,被安排到了省城一家招待所做服务员——那时我已经一岁多了,父母上班的时候我就被独自扔在简陋的家;我重复地梦到自己在一间小屋里惨绝人寰地哭号,四墙是红漆黄漆笨重而冰冷的床柜家具——现在我理解了一个幼儿在那个年代的欲望,一双紧搂我不放的肩膀;这成为埋藏我心底最深最不可告人的私秘,我发觉这种欲望注定影响我的一生。

当我问起姥姥,父母是为什么离异的;姥姥就叹了口气,轻描淡写地说,他们也没办法,上级领导每天找他们谈话。我一直不理解母亲为什么在进城不到半年就另外嫁人,而父亲又为什么能够忍气吞声,仅仅把遗弃我作为他对婚姻的唯一报复。直到成年以后我作了记者,深入农村看到我的同胞们一张张痴迷的脸、对干部们的深深的敬畏之情;我才猛然领悟到姥姥言语中的含义——上级领导天天找他们谈话啊。听姥姥说母亲是很漂亮的,不久一个高干看上了她,这个高干的什么亲戚是父亲机关主管部门的头头。在那个年代这可是天爷啊,我终于理解父亲为什么最终做出了让步,奉献出了革命果实;这样才能继续在省城呆下去,这样前程才会变得现实与鲜活起来。

我不记得自己后来有过几个养母,当年那个黄瘦的小男孩一定不招人喜欢。每天站在家门前没完没了地哭,从清晨到黄昏;而且会很老练地换气,哭得荡气回肠。于是村里很多人说我是屈死鬼托生,将来会克死人的;我就不断地换着养母,从一村到另一村。我不再有家的概念,所有的房屋对我而言都只是相同的建筑,我站在这些破败的建筑门前日复一日地痛哭流涕。直到现在,我还喜欢流浪,那是我童年就注定的宿命。

我解不开那只九连环,我甚至产生了毁灭它的欲望。我起身晃悠着走进卫生间,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右颊,看看那个小伤疤还在不在。真奇怪,几个知道这个伤疤的人都死了,我还活着;那小小的疤痕还不容置疑地趴在那里,像一只小小的深色蜘蛛,拂之不去。在二十年后,我发出在当年流血的一刹那压抑住的尖叫。

五岁的我已经懂事了,除了爱哭,还能给家里做些杂活;等我到了最后一个养母家,我再也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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